从“原乡梅好”到“原乡美好”
文/甘传 尚静 图 /广东绿耕社会工作发展中心
2010年,在政府推动社会治理创新的背景下,广州市民政局以购买服务的方式支持广东绿耕社会工作发展中心(以下简称“绿耕”)开展关于生态文明和可持续生计的农村社会工作试点项目。地理位置偏僻、交通不便的贫困山村——仙娘溪村成为首个试点村庄。
仙娘溪村,距离广州市区一百多公里,车程二个多小时。循溪而上,傍山而行,经过一段蜿蜒曲折、颠簸起伏的山路,方能到达。这是一个“七山一水二分田”的村子。俗话说“靠山吃山”,20世纪80年代村民开始在山地上大规模种植果树,卖果成为收入的一个重要来源。作为“一村一品”产业模式的主推品种,大批的青梅树就是在那个时候种下的。可惜好景不长,当地话梅厂倒闭后,青梅变得有价无市,经常因无人采摘而落地腐烂。没过多久,砂糖橘成为当地“一村一品”的当红品种。于是,村民将原来的青梅树砍掉,改种更“值钱”的砂糖橘树,砂糖橘树的种植规模不断扩大。到2010年,全村只有很少的青梅树被保留下来,并成为大家口中“没用”的作物。
这些为数不多的青梅树,恰恰成为“原乡美好”故事的起点。青梅树是“另类”的,作为一种粗生粗长的植物,它可以不施化肥、不喷农药却长得很好;青梅也是“另类”的,偏酸涩的口味使其更多作为食品加工的初级原料,因此,收购商不会刻意追求卖相,也就无须喷洒调解大小、味道及颜色的化学制剂。2013年,刚刚大学毕业的我们,作为“绿耕”的工作人员,参与到推动青梅加工的工作中。当时,村里除了因无人打理而留存的零星青梅树外,就只剩下清哥家那片二十多年的青梅林,有一百多棵,这片与儿子同岁的青梅林对清哥而言具有特殊的纪念意义。然而,就在这年春天,他也动了心思,想把这片青梅林砍掉,改种砂糖橘树。我们听了很着急,砂糖橘树对化肥农药的依赖程度远高于青梅树,也高于其他很多果树,长期大面积单一化种植砂糖橘树无疑会破坏生态环境,最终也会对农业种植形成反噬。但着急归着急,我们心里也清楚,绕开生计需求而仅从环保的角度实难说服清哥。所以,问题的关键在于,如何将青梅转变为可维持生计又可持续发展的资源?
我们想到了加工。一位同事2012年去台湾地区学习时,在高雄的微风市集上看到包括青梅在内的许多手作食物,曾主动请教并将制作过程认真地记录下来。一开始,我们动员村里乡村旅社小组的几位妇女试着加工梅精,轮班熬了几天几夜后,做出了更像是梅酱的产品。之后,我们带着村民和试做的产品一起去广州参加城乡汇农墟。出村的山路起伏不定,我们的心情也忐忑不安。当我们将产品加工过程的照片挂上墟位,鼓起勇气向路过的消费者介绍梅精如何“炼”成时,竟有许多人驻足了解,谁也没想到试做的产品能销售一空。
随后,我们想方设法链接资源,邀请富有经验的老师进村培训,几天下来,村民掌握了一套非常细致,甚至称得上严苛的制作工序。“绿耕”多年来在云南、四川等地的实践经验表明,在农村工作,一定要将习惯单干的村民组织起来,以合作互助的方式进行生产,这样才有可能突破个体生产面临的种种障碍。于是,我们开始动员村民参加青梅加工小组。那时,村民的心思都放在砂糖橘上,对青梅加工并不感兴趣。最终,只有清哥和楠哥愿意尝试。2013年4月,仙娘溪青梅加工小组正式成立。2014年,历经波折后加工小组扩充到5人。这一年,我们召集仙娘溪村和邻村乐明村的三个青梅加工小组聚到一起,为青梅产品取名为“原乡梅好”。2015年,我们又推动两个村的青梅加工小组共13位村民,联合成立了“原乡梅好”青梅合作社。
“原乡梅好”,是一个富有寓意的名字。原乡,表示故乡,亦有回乡之意;梅好,意指青梅产品好,亦谐音美好。四字相连,表示在乡村做优质的青梅产品,亦引申为在故乡过美好的生活。
此后,我们和村民一道专注开发一系列生态或半生态的青梅产品,产品种类从最初的两三种到后来的十几种,梅精、梅酒、乌梅等均建立了良好口碑。一路走来,我们也不断遭遇着问题:如何制定合理的手工加工标准和加工流程,如何构建消费者支持网络,如何调整各小组和村民间的合作关系,如何确立分配制度,等等。行动的过程,也是我们面对和处理问题的过程:统一购买陶罐、木炭、蜂蜜等原材料,举办品鉴会确立品质标准,并围绕品质标准来制定加工标准和流程;在广州成立公平贸易店,进入社区进行宣传和推介,与一些涉农NGO(非政府组织)、有机餐厅等进行合作,搭建“城乡汇”公益平台来共享和拓展消费者网络;确立“按劳分配”制度,并借助“社区公益金”的安排使小组走向社区,关怀社区弱势群体,推动公共事务发展。我们不断解决合作过程中的理念和现实问题,一个人走得更快,但一群人才能走得更远。
缘于青梅的故事转眼已延续了十年。十年里,“绿耕”和另一个社会组织(广州市从化区深耕社会工作服务中心),相继在村里培育青梅加工合作组织,探索“合作经济”,推动村民尝试新的发展路径,村民们的生活也因此发生了一些改变。当大片大片的砂糖橘树患上号称“柑橘癌症”的黄龙病而颗粒无收时,青梅加工为一部分村民带来了持续且稳定的收入。于是,当年改种砂糖橘树的村民时隔多年之后,重新栽种青梅树。青梅树的保留和复种,直接减少了化肥农药的施用量,使严重依赖化肥农药的果树不再成为村民首要的经济作物选择,从而影响了整个村庄的种植结构和种植观念,对生态系统的多样性起到了保护作用。更重要的是,围绕青梅种植、加工和销售成长起来的村民成为推动社区公共事务(如举办村中儿童环保夏令营,开办社区长者食堂等)和社区内生发展的重要力量。
“原乡梅好”,就这样成为“原乡美好”这个故事的起点。
山脚下的仙娘溪村
老围屋
青梅酒
青梅加工小组成员
生态体验游之手工加工环节:青梅去蒂
青梅浸泡
指示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