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毛虫与腾飞龙:《云四坪》的共创之路
文/梁莉 图/屏南乡村振兴研究院
让新村民和老村民共同创作一首村歌,会是一种怎样的体验?
跨代际交流?新旧观念碰撞?质疑与理解交错?感动与争论并存?
位于福建省屏南县熙岭乡的四坪村曾经是个只剩下十几个留守老人的“空心村”,乡贤潘国建清晰地记得2021年7月参加村歌工作坊的场景。当村歌协作者孙恒把歌词在黑板上展示出来时,老村民的质疑声此起彼伏:“毛毛虫怎么能写进去?它是害虫,吃我们田里的菜……”他们这样议论着,要求孙恒老师放弃“毛毛虫”这个词。
新村民沈明辉微笑着为大家讲述他的生命故事:“我的父亲是聋哑人,母亲是侏儒症患者,从某一天起,我的身高就停滞在了1.16米。因为自己生来就不一样,在学校没少受欺负。高中退学后,和父亲一起摆摊为生。那时的我只想用赚钱来证明自己的价值,凭借自己灵活的头脑,我赚到过钱,但也被人骗了一次又一次。直到2015年,参加由林正碌老师在屏南发起的‘人人都是艺术家’公益项目,我开始学油画,逐渐在艺术中找到自己的价值和人生方向,之后又来到四坪村开办工作室,成为这里的新村民。我觉得自己就像毛毛虫一样,经历了很多苦难,才最终化茧成蝶。”
新村民化蝶的故事,又何尝不是四坪村的新故事呢?曾经像“废墟”一样的四坪村,在大家的共同努力下恢复了生机,不就是一个蜕变的过程吗?
大家都被沈明辉感动了,“毛毛虫”也终于爬进了歌词——“毛毛虫/萤火虫/百燕归来欣欣荣”。就在这句歌词中,“毛毛虫”为大家讲述着新村民从全国各地来到四坪村,为四坪村带来生机的故事。
但,这件事还没完……
让孙恒没想到的是,当他带着《云四坪》的歌词定稿回到北京进行录制时,仍不断收到来自四坪村的短信:“怎么只有毛毛虫、萤火虫啊,那我们这么多老村民,还有我们在外打拼的人怎么不写进去……”原来,四坪村在外的乡贤看到歌词后,有了新的想法。
孙恒觉得也有道理,经过和乡贤们的认真讨论,他新增了一句歌词:“涅槃凤/腾飞龙/群雁振翅搏长空”,寓意着老村民们走出大山,奋勇拼搏的精神与创业经历。孙恒说:“你看,这其实也是新村民和老村民互相融合的过程,很有意思。”
多元、共创、有爱、碰撞,充满想象力的村歌《云四坪》就这样有了地里爬的、天上飞的,有了新村民的蜕变与老村民的拼搏,新老村民都满意了。笔至于此,我忍不住想,毛毛虫与腾飞龙,这对组合蛮可爱嘛,没准将来还可以做成四坪村的文创IP!
村歌之后,四坪村新老村民共创的故事还在继续。
2023年年初,四坪村正式成立了由新农人、返乡创业青年、在地老村民、新村民等多元主体组成的“乡土·潮农”共创小组。他们来自不同地域、不同兴趣圈、不同专业,年龄从“70后”纵跨“90后”,他们从商务推广、农事生产、活动策划、数据分析等多方面,整合村庄立体生态空间资源,深化“云四坪”公共品牌,为村庄链接更多的平台与资源,带动村集体、村民增收,使各业态主体间经济效益与社会效益实现有机结合。
甚至,这种共创还突破了村庄和地域的限制。
2023年4月24日,重庆市巴南区东温泉镇鱼池村党委书记文承军与村民们拎着重庆特产腊猪头,翻山越岭来到四坪村。在村口,大家共唱村歌《云四坪》与《云上鱼池》,以村歌为媒,这两个相隔千里的村庄成为全国首个“友好云村庄”。
从共创村歌到共创小组、友好云村庄,一次活动、一个项目、一个空间、一则属于村庄的公约……四坪村多方努力,探索共创的各种可能。
“村庄的发展,光靠一首村歌是不够的”,孙恒说,“它一定是不断发动多元力量参与、多元共建、多元共创、多元共享的过程”。村歌共创,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点与契机,通过大家一起梳理村庄文化历史,讲述生命故事,讨论歌词歌名,悄然激发起村民的内生动力,并汇聚起村庄的凝聚力。
作为一名乡建工作者和新村民,我在这里工作生活近两年,观察着、经历着、参与着这个过程,也在其中成长。在了解到某些仅由单一群体或话语主导而导致“乡村不动”的案例后,我更相信多元主体的共创、共治、共富,将是新时代村庄持续生命力的源泉。当然,这条道路理应是曲折而长远的,就像建设一个城市公园的草坪可能只需几个月,而恢复一片茂密的森林需要几十年,甚至更久,期待四坪村成为一片可以包罗万象又富有生机的森林。当然,这份事业考验着我们的耐心,也考验着大家的想象力、行动力与协作力。
晨曦中的四坪村
新老村民在村歌工作坊互动
“乡土·潮农”共创小组在田间
村歌工作坊所记录的新老村民生命故事
四坪村与鱼池村的村民们共唱村歌
村歌协作者、村干部与村民在田间地头一起唱村歌
在“今晚歪兜一下”社区晚会上,新老村民共唱村歌